清明那个洛书

所有的土地连在一起,走上一生只为拥抱你。

月圆花好(十三)

接下来得几天,他们总算是过上了一阵没有人打扰的消停日子,胡军推了手头其他的工作,专职接送刘烨拍戏,几乎全剧组都知道他们重新在一起了,搞得方孟敖每天要被同事女演员们打趣,甚至有关系熟的还会缠着他问各种没有尺度的问题,方孟敖毫无招架之力,虽然故作凶态,还是屡屡被问得面红耳赤,也只能暗暗握紧拳头在心里问候胡军的父母,一开始不是说好了要低调吗?

胡军其实没想到这么多,一来他并不放心让一个只开过飞机和军用吉普的人自己上路,二来父母家人的警告就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剑,让胡军不得不时刻把方孟敖拴在身边。况且,每天接送完方孟敖之后,胡军还要奔波于翻阅古籍,查找资料,也实在没精力再注意其他的事情。

查看民国书籍的事情,胡军本来是想和方孟敖商量的,可是方孟敖这几天从片场回来总是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一天比一天蔫,回来之后要么是坐在沙发上发呆,要么就是冲个澡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就进屋呼呼大睡。

看方孟敖拍戏拍得辛苦,再去增加他的负担,胡军也于心不忍,盘算着等有了进展再告诉他。胡军也想过安慰方孟敖,但人是自己拉下水的,事后再做任何无济于事的安慰都显得苍白和虚伪。

于是胡军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替方孟敖打点好一切,比如每天买好可口的饭菜,烟盒子里永远备好足够的雪茄,再比如察觉到方孟敖穿越过来之后一直有睡眠障碍,也像之前对待刘烨那样每天在他的枕头上擦一些助眠精油,让方孟敖可以更加没有后顾之忧地参加“工作”。

这天方孟敖回来之后,竟然直接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胡军看着他紧紧把抱枕抓在怀里,即使半坐着也要把自己蜷缩起来的样子摇摇头,进了厨房把打包的菜装盘。

方孟敖这人心思其实挺重的,即使累到跟别人的合照里都是皱着眉头笑都笑不出来,回家也从没和胡军抱怨过一句,那些人曾到剧组找他麻烦的事情,要不是后来被别的事牵扯出来,方孟敖也一直闭口不提。还有更多的关于他自己的事情,相处了这么久,胡军也只知道方孟敖一些最基本的信息,还有就是和张学良关系似乎不错,那天让他失控流泪决定帮助刘烨的人,再也没有在方孟敖嘴里出现过。

胡军把菜端出来时方孟敖还没醒,被他撇下来丢在一旁的手机却不停地闪着提示灯。

“孟敖,孟敖!”胡军试图叫了他几声,方孟敖用力甩开他的手不满地侧过身子继续睡。

只有在睡梦中才表现出了这难得的孩子气。

胡军只好拿过手机准备按掉,结果一看是导演,想着都是自己人接了也没什么,“孟敖,导演电话,我替你接了啊。”

哪知方孟敖几乎是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劈手从胡军手里夺回手机,说了句,“我自己接!”之后便飞快地趿拉上鞋子往阳台跑去了。

胡军在原地凌乱了一会,这怎么才来这么几天还跟导演有秘密了。

但其实是因为方孟敖拍戏一直进不了状态,和胡军的高调“恋情”又闹得剧组沸沸扬扬的,很容易就让人产生联想,导演今天语重心长地找他说了一堆,核心思想当然是不要因为谈恋爱而耽误了工作,不过有些话说得挺重的,方孟敖听在耳朵里也不太舒服,看见导演的电话本能地觉得那那哥们儿可能又会说什么,他不想让自己在别人面前挨训罢了。

没过多久,方孟敖就挂了电话回来了,眼角眉梢的之间疲惫感全消,周身的喜气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呦,遇着什么好事了?”

“剧组放假三天。”方孟敖说完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大喇喇地坐下,得知不用去那个折磨人的剧组了,他一下子胃口大开,也不像前几天那样蔫蔫的了,等胡军菜上完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动起了筷子。

胡军沉吟片刻,“明儿不用拍戏,要不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成啊,只要不拍戏,干什么都行。”方孟敖心情一好,人也变得随和了起来,胡军看在眼里,觉得方孟敖这个高兴起来就怎么也藏不住,却把委屈都默不作声往肚子里咽的性子其实挺招人疼的,就是不知道他心里那个人解不解这个风情了,这样珍贵的品质,如果遇到的那个人偏偏又不珍惜的话,是注定要伤心的。



“你去调查我了?你怎么提前不跟我说?”

胡军心虚道,“不是,什么叫调查,你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这不是看你拍戏太累不想给你添堵么。”

方孟敖笑道,“那有结果了吗?”

“恩,毫无进展。”

“所以说,你不来问我,”方孟敖表情了然,“你查我没用的,有些人注定写不进历史,你在史书上不会找到关于我的只言片语。”

“啊?你的意思是……”

方孟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沉思片刻后分析道,“其实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不过穿越的地方是清泉居,又发生在我第一次去探望他的时候,我倒是觉得和可能汉卿大哥有关,他们老家,流传不少挺邪的东西,我们可以试着找找看。”

胡军听到方孟敖带着敬重说出“汉卿大哥”那四个字,想起自己那天看的文里“千娇百媚”的张学良,心中一阵忿忿,又想到如果方孟敖看了那篇文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于是他就华丽丽地走神了。

“喂,你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胡军灿笑道,“我记得你说,张学良和我长的很像?”

“不是很像,是完全一样,”方孟敖正色道,“不过也有区别。”

“呦,怎么个区别?”

“他年纪比你大,十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也就和你现在差不多,所以那天把我晃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原来比我老呀。”胡军算算1952年张学良已经五十多了,而方孟敖和刘烨一样只有三十二岁。

方孟敖似乎对他这种语气很不满,争辩道,“虽然这样,但他一直强身健体,一点也不显老,而且他即使身陷囹圄,也心怀大志,不像你整天情情爱爱的!”

“呦呵!你不是说你十年后第一次去看他就穿越了吗?你怎么知道他注意锻炼,心怀大志?”胡军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方孟敖心思再重,有些事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一旦提起张学良,那份仰慕之情便已经全写在了脸上,要是你刚好说了他汉卿大哥的坏话,那对不起了,准备受着机关枪子儿吧。

“我……听别人说的……”方孟敖声音小了下去。

胡军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而且,胡军内心咆哮道,就算你把他捧到天上去,还不都是特么老子演的!

“孟敖啊,有句话我得跟你说,”闹归闹,看到平时喜欢逞强耍酷的方大队长露出的神情,和那个在媒体长枪短炮前磕磕绊绊地称赞自己的傻孩子几乎一模一样时,胡军也不忍心再逗他,“爱全世界,有的时候并不比爱一个人更重要。”



“你说的地方就是这儿?”方孟敖站在小阁楼的窗户下,目测了一下高度,双手插在裤兜里似乎准备看胡军出丑,“你不如直接说要来溜门撬锁,我好也有个准备。”

说话间胡军已经搬了几块砖过来,愁眉苦脸道,“这两天我天天去烦他,嘿,昨天他直接拿拐棍给我轰出来了,说再也不让我去了。诶?溜门撬锁你能准备什么呀?说的好像你经验多丰富一样。”

方孟敖嫌弃地看了眼胡军垫脚的那几块砖头,继而双手抱胸道,“经验我倒也谈不上,不过这么小一座阁楼还垫砖头也没必要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翻了窗户。”

“你说的有道理,”胡军停下搬砖的动作,开始舒活筋骨,“不过这几块砖头,是给你准备的。”

话音刚落,只见他一脚蹬住排水管道,手向上一够,已轻松攀住窗沿,他脚上一用力,双手又趁势一撑,黑燕子一般跃了上去。

“孟敖,快来!”胡军翻进去之后从窗户后面探出头来招呼道。

方孟敖站在楼下歪头看了他一会,先是把砖头回归到原位,接着也像胡军一样飞身进去。

“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好多本事都藏着。”两人蹑手蹑脚穿过一排排的古籍,方孟敖如是评价道。

“那是,这些事我可都是无师自通,”胡军摸摸鼻子,走到一排书架前,“这边都是和张学良有关的文献,昨天我看一半他就不让我看了。”

方孟敖走上前去,大部分都是关于张学良家族的传记,有他父亲的传奇,也有他从出生到少年成名的故事,方孟敖一本一本地翻过去,无比的认真,渐渐地,他们相识之前的张学良鲜活出现在他眼前,方孟敖嘴角不由得就噙了一丝笑意。

许久,他从书堆里抬起头,看见书架的角落里随意堆叠着一摞落满灰尘的书本,方孟敖瞧着眼熟,上前随意翻开几页。

他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像只撒欢儿的小野马,先是不可置信地又翻动了几页,接着他眼中流动着比火山熔岩更加滚烫的热忱,飞快地转身给胡军指道,“这本!还有这几本!都是当年在凤凰山我帮他整理的!”

他视若珍宝地捧起这几本书,仿佛被巨大的幸福所覆盖,“真没想到他还一直留着。”

胡军站在他身后觉得既感动又心痛,不说别的,光是这几大本笔记他整理得认真细致,且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就已经足够令人珍惜了。更何况,他还带着那样虔诚敬畏的心意,稍微有点心的人也会把这些东西好好珍藏着。方孟敖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呢?

“孟敖,”胡军走近他,“其实他心里有你,只是你自己不敢相信而已,你这样挂念他,恨不得把一腔热血都掏给他,是个人都得当个宝贝似的接着。你别太妄自菲薄了,你没必要……”

“哗啦!”打断他说话的,是一排书倒落下去,掉在地上的声音。

方孟敖转身看着他,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手在翻到的书页上止不住地颤抖。

胡军也来不及去管那摞散落的古书,因为他看见了方孟敖手里那页书上的文字。

那本是张学良随笔的一首小诗,在世人看来都会觉得是张学良对西安事变的感慨。

只不过此时,胡军和方孟敖眼里,很难没有那另一番滋味。

烨烨震电高山止,晚风不宁行不令。
青青子衿清泉处,卿知悠悠似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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